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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處:連消費都不再有快感
作者:田口藍迪/著
譯者:茂呂美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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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是X JAPAN一員的TOSHI,變得很樸素,而且瘦了許多,令人大吃一驚。
 
根據媒體的報導,TOSHI似乎陷於「被洗腦且被利用」的處境,對方是LEMURIA ISLAND唱片公司的MASAYA。MASAYA是目前流行的「療傷音樂」作曲家,自稱「自然界之子」,高舉「自然」、「共生」和「自我實現」的旗幟。媒體對他的「二○○一年人類會滅亡」言論膛目以對,直稱他為「危險思想」。
過去也有許多知名人勿和神秘人物關係密切的例子。例如相撲選手貴乃花與氣功師的關係就是一例;美空雲雀過世的時候,也有一位可疑的中醫師浮出檯面。人越出名,就越需要一個「英雄」面具。此時,如果有人能看穿「英雄」的假面,將之還原為普通、軟弱的本來面目,相信無論任何人都會撤除心防、推心置腹吧。TOSHI在MASAYA面前,必定能夠赤裸裸地呈現出自己軟弱的一面而鬆一口氣。
 
事情會鬧到如此大,是因為TOSHI公開說出「至今為止的我,不是真正的自己」這類爆炸性聲明。TOSHI往後想走「自己的路」。但是,大眾卻似乎無法接受他的主張。
「你說你想走自己的路,可是你只是被MASAYA洗腦,才會誤入歧途,引發歌迷、夥伴和家人的反對吧?難道你認為大家都在反對的路上才是正途嗎?」
看樣子,世間大眾都自以為必需讓迷失的TOSHI清醒過來,必須從MASAYA的魔掌把TOSHI拯救出來。因此媒體、歌迷以及TOSHI的家人,都在拼命的大聲喊道:
 「TOSHI,回來!回歸你原來的面目!」
 
以前,TOSHI是一個名叫X JAPAN的視覺系搖滾樂團的主唱,他的聲音高亢清脆,說起來算是優美悅耳的那種。可是,他卻選擇搖滾樂作為表達自己的手段。搖滾樂是「叛逆」的音樂。以音樂來表達對現狀的抗拒,正是搖滾樂。因此搖滾樂是破壞性的音樂,在某些方面來說,也很悲哀。會去搞搖滾,這行為本身就帶有某種意義,因此搖滾是一種思想性的因樂。所以他的歌詞能夠憾動眾多歌迷的心靈。他不但站在搖滾歌手的頂峰,同時也是年輕人的教主。
那時的TOSHI,染色的頭髮高高聳著,臉上化著妝,以搖滾歌手身份站在舞台上,向台下的聽眾傾訴:「內心很難受,卻沒人理解,雖然承受不起痛苦,但是我們還是要活出真正的自己」。而現在,TOSHI卻說那時的他不是真正的自己,是勉強撐的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?歌迷、家人和媒體都無法理解。
我想,TOSHI是由於出了名,變成被消費的對象,所以才承受不了。只要出了名,世界就無條件地接受了他。他原來又不是因為想成為社會的一顆齒輪才選擇搖滾樂的……。換句話說,越是純粹的搖滾樂手,越會夾在追逐金錢名利與超然表達自我之間,左右為難而分裂為二。
TOSHI很可能是因為自己不知於何時,竟成為功成名就的人,而感到困惑不已吧。對他來說,自己本來就是在唱叛逆社會的歌曲,沒想到家人與社會竟然輕易的認同,而且還進一步想把他收編進既有的社會框架中。不但如此,他是事務所的會計工作也交給哥哥管理,變成全家人都在參與音樂活動。他原本是想利用音樂申張獨力、自主,可是現在家人與工作都混在一起,逐漸形成一面讓他動彈不得的羈絆網。待他不經意察覺到此那一刻,內心想必是五味雜陳,覺得極為拘束又不安吧。
環顧四周,世界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戴上了理解TOSHI的面具。
「啊,TOSHI因為對世界絕望,所以才把頭髮吹成那樣的吧,了不起!」

   他唱的是世界無法理解自己的控訴歌,沒想到世界竟然理解他了。但是,世界所理解的是「身為搖滾歌手的自己」,原本的自我依然沒有人能理解,甚至退入暗處,歌曲越是暢銷,他就越是在經濟這個巨大的齒輪中被眾人消費。不管做些什麼事都能被眾人接受,是一件很痛苦的事。無論是頭髮高高聳著,或是臉上化著妝,甚至怒吼著「讓這個世界消失吧,我要活出真正的自己」,無論做些什麼,都能被世界所接受,被大眾所稱讚。於是,他逐漸失去自己。自己到底真正想做些什麼?
因此,他來個一八○度的大轉變。跳往另一個方向,世界絕對無法理解的地方。……例如「自然」,「宗教」,「精神世界」。既然梳著怪異髮型、大喊對這個世界絕望了,世界依然能夠理解自己的話,那麼,往反方向走的話呢?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樣,捨棄欲望,與自然共生。當然他並非特意如此,大概是在不自覺中選擇了與現狀最為背離的道路。對TOSHI而言,反正都是一樣的結果。因為他的目的都是反抗。
他錯過了活在孤獨世界中的機會。大眾無法理解的孤獨,正是TOSHI所追求的荒野。荒野盡頭到底有些什麼東西,他應該早就憑直覺感覺出來了。因此TOSHI才會毅然拋棄X JAPAN,拋棄家人,不自覺地選擇了別人無法理解的路。
然後,他向歌迷們呼籲:
「謝謝大家一直支持X JAPNA。我真的很珍惜那個時代的自己。但是,那個時代的我,已經不存在了。老實說,那時,我活的很痛苦。那不是我真正的自己。所以大家千萬不要仿傚那時的我。大家自己走自己的路吧。」
不要以我為目標!大家自己走屬於自己的孤獨荒野!TOSHI再三反覆著。可是,歌迷聽不到他的聲音。對歌迷來說,TOSHI是照亮他們孤獨荒野的星斗。大家仰望著那顆星,堅信自己並非孤獨一人。然而,事到如今星星卻說:「不要仰賴我的亮光。」
「他變了。」
很多人這樣說。歌迷、媒體和家人都不允許TOSHI改頭換面。他們都不希望TOSHI改變。至今為止好好嵌在組織中的東西,一旦脫落,大家當然很不能接收。TOSHI的行動令四周的人陷於不安。然而方式雖然不同,他的目的卻始終沒有變。對他來說,搖滾樂和精神世界其實都是一樣的,都是反抗現狀的手段之一,同樣是荒野。荒野只是個過程,不是目的地。橫越荒野,尋覓自己的表達力,正是他旅行的目的。
眼下,我們很難去反抗現今這個社會。在所謂「自由」的門面之中,世界製作了一個極為巧妙的體系。這是一個外表看似什麼都有,其實內部空虛而閉塞的組織。他不知何時被捲進了這個社會的體系之中。
他所得到的名聲和金錢,都是歌迷的貢品。X JAPAN相當於一種宗教,現在的TOSHI卻退還了所有貢品。他大概覺得很奇怪,為什麼大家不走自己的路?另一方面,可能也覺得必須負起一些責任吧,畢竟是他一直誘惑大眾「一起活下去」的。
誘惑者是必要的。人都在追求能夠誘惑自己的東西。只有具備才華的人,才能使大眾為之心醉。大眾崇拜誘惑者,卻也在消費誘惑者。TOSHI可能過於纖細,才忍受不住大眾的消費吧。很遺憾,因為藉著被消費的過程,雖然只有一小部份,他仍然拆解了這個體系……。


      通過自然與心靈治療,他與煥然一新的自己邂逅了嗎?
他的音樂,至今還未傳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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